姬静 发表于 2022-4-19 18:08

怀旧

当年我赶着羊群从南山沟穿过,看见你和周叔正在梯田里锄禾。
赤日中天烧红了周叔破衣露背的皮肉,也烧开了你的汗水冒出旧衣衫外流。
当时我想夺过你的锄头,帮你锄完这块梯田。
但怕你—— 又怕周叔他——
无奈,我只好默默地赶着羊群,向北山移去。
两步一回手,三步一回头。
望着你前腿弓,后退綳。
两手拉着锄柄,弓腰屈背。
踉跄前进的步履身躯,
那一幕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至今挥之不去。
我不懂爱情,恋情和怜悯之情,
只知道我9岁爹死,10岁娘亡。
家里三间草房和二亩旱地,
都被地主王老五霸去。
还逼我画押给他放五年羊抵偿债务,
我无力反抗无处伸冤智能忍受、忍受……
忍道何时才是头。
满腔的怒火按捺不住,我爆发了。
在放羊的旷野里,南山沟旁,北山坡上。
我放声大哭、大喊、大叫、大骂……
哭爹娘为什么抛下我,不管我!
喊天叫地为什么让我受苦受罪?
骂王老五可恶!狠毒……
一辈子也忘不了王爷爷也对我的疼爱照顾。
在我牧羊的第一个冬天,
北风怒吼,大雪纷飞,‘
我在牧羊旁的的草屋里,
冻得浑身发抖……
为取暖我钻进草堆里睡着了。
朦胧中听到有人喊我,我爬出草堆。
看见王爷爷提着马灯,正在喊:
“根根,快到我屋里去睡”
我站起来披上破棉袄跟他走去。
只见他的屋里,
有一条长长的土炕,炕头有一个炉灶。
炕下方有一个长方洞,那洞眼里还燃烧着余火。
我爬上炕,睡在王爷爷的脚下,
王爷爷还给我盖上他的破线毯。
炕是热乎乎的,很快我就睡着了。
没想到第二天,被地主的狗腿子沈三知道了,
王爷爷为此挨了一顿骂,
我挨了一顿打,沈三边打边说:
“让你睡在草棚里是为了看羊……”
当日下午王爷爷拿来两条旧麻袋,
还有他那条破线毯。
两条麻袋分别装满了草,王爷爷说:
“一条铺在地上当褥子,一条盖在身上当被子,就暖和了”
随后他又找来一些木棍和木板,
给我的小草屋还按了个门,
边做边说“这样就可以挡风雪了”。
我望着他那双皮包骨有些颤抖的黑手,
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
我只说了句“爷爷你歇歇吧,别累着。”
没想到第二天,
王月娥给地主扫院子时滑倒了,
头磕在地主二门前的台阶上。
当我赶到时,
只见王爷爷直挺挺地躺在他住的房门前的木板上,
我跪在他身旁,哭喊着王爷爷,
双手抚摸着爷爷的脸,冰凉,冰凉,
头部的血都和木板冻在一起了。
狗腿子沈三喊我“滚开滚开”
我只好抹着眼泪去放羊。
后来,听说王爷爷生前的账还没还清,
不给买棺材,用一张破席裹着埋了。
葬在北山西角下乱坟岗上。
每次放羊我都跑去祭拜他,
哭喊着“王爷爷你也把我带走吧……”。
那时候,村里的孩子们,
常骂我丧门星、穷崽子、小哑巴……
我不怪他们,只怪自己命苦。
可是周姐,你一直喊着我刘根弟,
还几次送我刚出锅的热山芋,
并说:“这是我娘让送你的,快趁热吃吧。“
我接过山芋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说。
只是一个嗯字回敬了你。
我双手捧着山芋,两眼望着你离去的背影,
知道渐渐地消失在断墙后。
做梦也没想到,
在我13岁那年,咱村来了共产党,
帮咱穷人闹翻身,斗地主,分田地……
在一次村民大会上,我挺身而出,
高声喊出心里话”我不要房,也不要地,
我要跟着共产党走,参加八路军去。“
会场顿时哗然,掌声四起,
工作组许队长双手把我搂在怀里,
并说:”好孩子,我们接受你。“
从此我走上革命的路,参加了八路军,
在共产党领导的队伍里南征北战,
赶走了日本鬼子,推翻了蒋家王朝。
全国解放的那一天,我则盼望回家看看。
看看乡亲们过上的好日子,也看看周姐你生活的怎么样……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是共产党员,
服从组织分配,是我的心愿。
我被调到大庆油田工作,铁人王进喜就是我的榜样。
在一次井喷中我受了伤,结识了医院护士王芳。
从此我就再大庆安了家,有了老婆,孩子。
如今我是三个孩子的爹,两个孩子的爷。
大儿子在上海金融界工作,二儿子在航天部任职,
三女儿在大庆医院当大夫,长孙在北大教书,
二孙在美国读博士后。
我坐在轮椅上,老伴推着我。
逛公园赏景,进超市购物,
在家听广播,看电视……
生活愉快,其乐融融。
你过的怎么样?周姐,
我心里总是记挂着你。

梦回青河 发表于 2022-4-20 16:55

向老革命致敬!

梦回青河 发表于 2022-4-20 16:55

问好!欢迎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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