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之 发表于 2019-11-14 22:22

以诗学“三命题”视角观照程林诗词

以诗学“三命题”视角观照程林诗词 作者:段维 所谓诗学“三命题”指的是“诗缘情”、“诗言志”和“诗缘政”之说。前两个概念大家耳熟能详,后一个则少见提及。个人觉得,从创作层面讲,“诗缘情”是基础,缘情之诗最容易打动人,也就最容易成功。而“言志”也好,“缘政”也罢,都要缘情而发,否则就容易成为说教。 《心潮诗词》编辑部要刊登程林兄的一组诗词,希望我能写点评论文字。虽然写这类东西对我来说比较犯难,但论于刊于人之交情,我又当责无旁贷。 一、缘情而作,烟霞交映《诗大序》提出过诗的“吟咏情性”之说,表明情感在诗歌创作中的作用已逐渐为人们所认识和把握,但是对于“情”在诗中的独特审美意义和价值则尚未成为诗人自觉的意识。而陆机在《文赋》中于“诗缘情”后面加上了“绮靡”二字,顿使诗美的光辉穿帷夺目。“绮靡”,是一个具有通感意味的美感表述词,由对一种丝织物精美细密的视觉美转化为内在感觉美的“精妙之言”(李善注《文选》释“绮靡”语),是“彩色相宣,烟霞交映,风流婉丽”(唐丙挺章《国秀集序》语)之美的一个总括。这样,他就将“情”与“美”直接联系起来了,并且将“情”之“美”物质化了,感性化了。“缘”,此取“凭藉”之义,亦可取“因为”之义,“缘情而绮靡”,直解为凭藉“情”而美,因为抒情而美。“情”便被强调为诗的美感发生之源。换言之,“情”是诗之本体,诗美因情而生。 程林兄的诗词中,最亮眼的当数书写农村的绝句。我想,这与他出生在农村或干过农活有关。我也出生在农村,每每写到故乡,总是情难自禁。并且写故乡的诗句,无须过多费力,常常收获一些精彩。程林兄亦是如此。我们先来看他的几首涉农诗: 出工足量阡陌梦量天,雾锁青山碧草连。手拉耕牛挑日月,荷来欢乐一篇篇。 耕田一声吆喝太阳升,水溅云天百丈绫。冻土新耕春入住,花溪有梦应开征。 插秧面朝泥水背朝阳,扯朵红云作羽裳。羞得春山嫌色少,却央大地染金黄。 《出工》起句不凡,“足量阡陌”是实写,“梦量天”是虚写,一句之内虚实结合,虚实相生,写出了农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第三句也是虚实相映,“挑日月”之“日月”因为隐去了本体,咋看显得有些迷离,但我们不难从农民的生活场景中推想“日月”代表“早晚”,亦即描绘农民起早贪黑之艰辛。 《耕田》首句就题直起,但含义丰富。也许是天未亮就下田,默默劳作了很久,此时耕牛有些累了,腿也迈得慢了。农人忍不住一声吆喝,催促耕牛加快步伐;正巧此时天也放亮了,太阳冉冉升起,就好像太阳是被吆喝声叱起一般。这么复杂的意思,一般来说不适宜在一句之中并置的,弄不好会造成语言“杂糅”。但这句诗不紧没有出现这类问题,反而读来回味无穷。原因就在于作者十分熟悉农事,也许还有亲身经历,因而感受十分深切,感情十分真切,故无须仔细锤炼,就像民歌一般冲口而出,在山野田间回荡。第二句十分工巧,“云天”在水田之底,故而有“水溅”之说,而耕田时一定会赶起水浪,此际云天晃漾,就像绫罗绸缎飘动一般。此景若没有亲身经历,因触景而生情,是不可能描绘得如此生动的。第三句的“冻土新耕”则要朴实得多,但“春入住”的拟人化,又为句子点染了一抹亮色。我觉得,如果没有“冻土新耕”这几个字的实写,而是都用虚笔,那么这首诗可能会陷入刻意和浮华。结句的“花溪有梦”接续“春入住”而来,可谓钩锁紧密。 《插秧》起句则为实写,第二句采用拟物修辞,两句之中一虚一实。从整体意境来看,这首诗的主人公应该是女性,提示处不仅在于“扯朵红云作羽裳”,还有第三句的春山含羞之语。第四句与第三句构成十字格,气韵连贯,想象丰富,色彩绚烂,画面感极强。这几首绝句写的都是作者熟悉的生活,并且这些生活每每回忆起来,作者都是一往情深。这些感人的诗作,除了运用常见的赋比兴而外,其实并没有过多地运用语言技巧和特别章法。何故?缘情而作也! 二、寓志于情,其志丰赡《尚书;尧典》最早提出“诗言志,歌永言,声依咏,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提出了“诗言志”的命题。《诗大序》在倡导儒家的“风教”之后,对“诗言志”作了如下诠释:“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些论述概括了先秦以来儒家对诗的本质的基本认识。 然而,“志”并非与“情”相对立。刘勰《文心雕龙;明诗》云:“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七情”便是“志”,“感物吟志”既“莫非自然”,“缘情”作用也就包含在其中。钟嵘《诗品序》云:“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故曰,诗‘可以群,可以怨’。使穷贱易安,幽居靡闷,莫尚于诗矣。”这里说“性情”、“心灵”、“长歌骋情”、“幽居靡闷”是“缘情”的表现,“陈诗展义”、“穷贱易安”是不忘“言志”的表现。程林兄的绝句不仅在书写农事时表现出色,在言志时同样表现突出,其“志”不动声色地寓于“情”之中。他有一首《山居》的五绝是这样写的: 山中草舍栖,松竹月俱齐。最可宽心处,相濡子与妻。 这首诗表面上似乎以写景为主,自然流露出对居家环境以及对妻儿的自得之情。究其实,作者也是在不动声色地表达着自己虽然身于当代商海浮沉,而内心却向往淳朴、自然的古老生活的志向。第一联起笔调子较高,地处山中,房屋简陋,但却拥有松风、竹韵与月华,这是城市人千金万金难买的“圣地”!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妻贤子孝。古语道: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信然! 他的另一首《随行》五绝与《山居》相比,可谓直抒胸臆:百里行程易,朝朝十里难。但凡人世事,还问窄和宽。 一二句运用对比之笔,写出了人生持之以恒的不易;三四句则在此基础上发感,表明自己待人处事有自己的原则,不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整首诗未用比兴,全是赋笔。赋笔其实最难用好,一般人容易陷入平铺直叙的泥沼。作者在这里善于运用对比技法,使叙述句呈现出起伏跌宕来。这样的赋笔之法,前人就很注意。如韦庄《菩萨蛮》中“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以及“劝君今夜须沉醉,樽前莫话明朝事”等词句,都是用的对比之法。《鹅卵石叹》也是一首情志互见的作品: 本无凌角咋还磨?浪底谁知暗蚀多。上岸非材堪垫路,携来龙案作弥陀。 这首七言绝句显然属于咏物诗,是否表达了某种确切的或曰单一的“情”与“志”,并不是那么一眼就能识出。首句以设问起,次句以“暗蚀”间接作答,似有象征意味;第三句不难索解,难解就在于第四句。“龙案”指什么呢?雕刻有龙形花纹的老板桌?也许是。那么这首诗的意指就比较简单,无非是作者心生怜惜,捡来鹅卵石置于桌案之上供做佛陀。这样理解,自然也体现出作者的向善、惜才之“志”。但我们似乎还可以这样来理解:本是一块“非材”之石,由于上了“龙案”而成了“弥陀”,这就有了对用人机制的反思。当然,这极有可能是我的异想天开,但好诗的张力正在如此。作者或许未作此想,读者和评者未必不能作此想。 三、缘政之词,要眇宜修长期以来,人们对“诗缘情”、“诗言志”的含义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抱有极大兴趣,而对另一个诗学命题“诗缘政”则很少牵涉,更没有深入研究。其实,这不是古人的疏忽,而是今人在某个时段的选择性遗忘。 孔颖达在《毛诗正义》中多次提出“诗缘政”这一富有时代烙印的诗学命题。如:“风、雅之诗,缘政而作,政既不同,诗亦异体,故《七月》之篇备有风、雅、颂。“诗者缘政而作,风、雅系政之广狭,故王爵虽尊,犹以政狭入风。此风、雅之作,本自有体,而云贬之谓风者,言当为作雅,犹贬之而作风,非谓采得其诗乃贬之也。“自然大雅为天子之乐可知。若然,小雅之为天子之政,所以诸侯得用之者,以诗本缘政而作,臣无庆赏威刑之政,故不得作诗。而诗为乐章,善恶所以为劝戒,尤美者可以为典法,故虽无诗者,今得而用之,所以风化天下。” 《毛诗正义》中多次提到“诗缘政”这个诗学命题,在孔颖达看来,不是简单的术语罗列,也不是对《毛诗序》的“主文而谲谏”式教化思想的简单继承,而是对传统诗学的充分理解之后,囿于唐代政治主张,是文学与政治联姻的一场“诗学革命”。在这里我们不适合去梳理这一理论的历史变迁,但今人在某个时段的选择性遗忘可能出于对“文革”的痛定思痛。今天,我们对这个理论主张开始有所意识,则是某种程度上的对“家国情怀”的一种回归。 问题是,“缘政”诗词怎样才算好呢?不少人,甚至一些德高望重的名家因为把握不当,最终作品沦为口号式概念式的合律合谱的文字组合而已。 程林兄写有不少“缘政”诗词,尤其是词作占有更大的比重。我们不妨先直接看几首词例: 忆秦娥·纪念长征胜利80周年感赋东风烈,神州践梦春潮热。春潮热,舟翔玉宇,艇游龙阙。    头颅血,河山洒遍多豪杰。多豪杰,征途重越,凯歌高捷。 海棠春·中国共产党成立九十六周年纪念长街灯火飞天镜,七月一,党旗辉映。万里起笙歌,快意山河咏。    为民大计初心定,日月朗,神龙已醒。一啸势惊天,玉宇塞尘净。 沁园春·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三维俱张,庄肃凛然,正气轩昂。看雄鹰展翅,姣龙戏浪;神舟环宇,铁马由缰。今日中华,鹏程万里,亿万人民创业忙。兴怀事,叹五湖墨浪,四海平章。   旧时积弱多疮,盗匪貉,惺惺为贼殃。忆辛南条约,伪清割地;卢沟起衅,鬼影豺狼。血雨腥风,无辜被戮,罪恶累累债未偿。阅兵日,问安危何系,践梦图强。(注:辛南条约:指《辛丑条约》、《南京条约》。) 这几首词如果要以风格来划分,无疑属于“豪放派”。无论是《忆秦娥·纪念长征胜利80周年感赋》的慷慨激越,还是《海棠春;中国共产党成立九十六周年纪念》的豪迈雄浑,抑或是《沁园春·抗战胜利70周年阅兵》的气吞河岳,都表现出对“时政”的深度关切。这几首词均章法有度,气韵流畅。这类题材自然也适合用“豪放”风格来表现,真要你写成婉约花间调,恐怕很难。然而,是否气韵上必须“一豪到底”,语言上必然瘦削兀立呢? 我们知道,词本以婉约为正,豪放为奇。但自苏东坡一曲“大江东去”之后,豪放风大有压倒婉约调之势。其实,坡翁并非只会写所谓“豪放”一格。像《八声甘州·有晴风万里卷潮来》、《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水龙吟·似花还似非花》等都兼有了诗之直接感发与词之要眇宜修的两种特美。即便是纯粹的豪放词,他也写得文采斐然,峻峭多姿。而辛弃疾则善于在一首词中豪婉兼具,允称词坛高手。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为词的性质下了这样几句定义:“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要眇宜修,出于《楚辞·湘君》,写的是湘水上的一个神灵,里边有一句说“美要眇兮宜修”,其指向是一种含蓄的美,一种从内在到外在的“柔美”。以此观之,程林兄的词作或可在含蓄蕴藉方面进一步“上下求索”,以期再上层楼,就像绝句那样找到精彩的最佳呈现方式。 行文至此,本可煞笔,但我想再补充一句:程林兄的诗词,用不同的视角能分析出不同的特色,而我选的视角完全是主观的,甚至是生硬的,因而诗词的许多优秀特质可能会被我所选的看似宏大实乃逼仄的视角所屏蔽,那就留待其他评者来开掘吧! 读段维兄《以诗学“三命题”视角观照程林诗词》有寄作者:程 林三伏起熏风,妙笔文添彩。巧点龙睛趁雨飞,飞向云天外。云外有青山,汉子从容迈。敢问琴台曲几多,梦墨填苍海。注。汉子:段维教授昵称。

半山 发表于 2019-11-14 23:31

所谓诗学“三命题”指的是“诗缘情”、“诗言志”和“诗缘政”之说。

坐下细读~

墨言之 发表于 2019-11-14 23:33

半山 发表于 2019-11-14 23:31
所谓诗学“三命题”指的是“诗缘情”、“诗言志”和“诗缘政”之说。

坐下细读~

“诗缘情”、“诗言志”和“诗缘政~确实,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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