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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娘》
司马从戎
《全唐诗》收录了武则天所作的《如意娘》,并注“如意娘,商调曲,唐则天皇后所作也”。
如意娘: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看朱成碧”句,最早出自南朝王僧孺的《夜愁示诸宾》:
“万行朝泪泻,千里夜愁极。 孤帐闭不开,寒膏尽复益。 谁知心眼乱,看朱忽成碧。”
“谁知心眼乱,看朱忽成碧。”这首诗描绘了一名“看朱成碧”的女子,痴情与迷惑,使得这位女子心烦意乱,以至于把红色看错成了绿色。
而《如意娘》首句引用这四字,赋比兴兼具,表达了多重含义。武氏以少许胜多许,精练出四字,用为起笔,笔法高明。
“看朱成碧”后来成为唐、宋人常用成语。李白有诗:“催弦拂柱与君饮,看朱成碧颜始红。”也可以说看碧成朱。辛弃疾有词:“倚栏看碧成朱,等闲褪了香袍粉。”
主流的观点认为:《如意娘》这首诗是武则天在感业寺(今西安城郊)为尼时,因思念高宗李治而作。
据《资治通鉴》卷一九九高宗永徽五年载:高宗行香至感业寺,武氏见高宗,黯然而泣,高宗亦泣。正史当有所本。武则天后来与高宗李治的结合,应该早已具有感情基础。
武则天入宫之前,曾向寡居的母亲杨氏告别说:“侍奉圣明天子,岂知非福,为何还要哭哭啼啼,做儿女之态呢?”显然,武则天对这样的生活还是充满了期待的。但好景不长,武则天后来被太宗疏远,梦想落空。此时的她,内心的苦楚,无处倾诉。
之后,太宗病重,在侍奉太宗之际,武则天与李治相识并产生了爱慕之心。身处深宫、遭人冷落的武则天,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全部感情寄托在李治身上,李治就是她的全部。
后来,太宗去世,武则天不得不入感业寺削发为尼。风华正茂的武则天,独对青灯古刹,常常相伴的却是单调沉闷的钟声,和冰凉寂寞的佛像,再加上夜半时分拂起衣襟的阵阵寒风。一个人独处太难了,她开始感觉到她的空,她的孤独。
武则天在凄凉寂寞的感业寺中经历了漫长的二年等待,此时的她,近乎崩溃。在这极端的孤独寂寞中,她日夜思念的就是李治,因而才会“看朱成碧思纷纷”。
相遇是人生莫大的幸运。武则天与高宗李治在感业寺的重逢,使武则天的爱与生活都有了着落。于是,在永徽二年,武则天便再度入宫。次年五月,她被拜为二品昭仪。
武则天与高宗李治相爱,虽然是庶母对名份上的儿子的爱情,但在现代人看来,这却是完全合乎道德标准的。因为,这两个人,在年纪、相貌、情趣等方面,都有着太多的可匹配的地方。
武则天所作诗歌被收录在《全唐诗》中的一共有46首,除《如意娘》外,其余45首写有乐律、军事、景致、朝臣等内容,均体现的是她的权力与霸气,仅有《如意娘》这一首爱情诗, 透露出她柔弱无助的一面。
这首诗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武则天的小女儿心态,风格杂糅,融合了南北朝的乐府风格,含蓄且清新。《如意娘》的诗品在武则天的所有作品中居于上乘。
清代戏剧理论家李渔的一席话,更似专为此诗而说:“终篇之际,当以媚语摄魂,使之执卷留连,若难邃别......使人看过数日,而犹觉声音在耳,情形在目者......”
武则天与李治的相遇,和马丁.布伯所说的那种“我与你”的相遇是一样的:既充满爱,又尊重孤独。
在李治的晚年,武则天权势冲天,但即便如此,她也并未抛弃她的丈夫,这是可以肯定的。武则天的一生,仅有过这一次真正的爱情。所以当她行将就木时,她选择了与李治合葬,在孤独经年、尔虞我诈的执政生涯后,她疲惫的身躯最终只想回到李治身边。
这首《如意娘》,较好地融合南北朝乐府风格于一体,明朗又含蓄,绚丽又清新。就连“诗仙”李白读了这首情诗,都感慨其创作水准之高,自叹弗如。
据清代宋长白《柳亭诗话》载,李白因其古乐府《长相思》:“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的结句而自鸣得意,夸示于夫人时,夫人却不以为然,大泼冷水道:“君不闻武后诗乎?‘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李白听后不禁“爽然若失”。由此可见此诗的魅力。
古今中外写相思泪的诗不少。武则天此作将外形的泪痕与内心的愁绪交融着笔,如果不论诗的具体背景,则是婉曲有致地表现了具有普遍意义的闺思闺怨。通过此诗,我们不难看出女皇武则天,也曾有过对爱情的渴求、相思的痛苦、和忧郁的情怀。
武则天的《如意娘》,写得含蓄、热烈、奔放、风格独特。品味之余,令人难以相信,此诗竟出自一代女皇之手。全诗写得情思缱绻,且结尾做到言有尽而意无穷。也不知则天皇后是在哪一个不眠之夜酝酿,又是在哪一盏不眠的青灯下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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