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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读何永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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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30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爱读何永沂先生的诗。虽然电脑中有电子版,但还是想收藏纸质书。好在孔夫子旧书网有卖,只是贵了一些,这说明想收藏的人还不少。《点灯集》与《后点灯集》含运费都超过六十大洋。因为喜欢,都买下了。书到手,却有一事不明。这两册书都是何永沂先生题赠友人惠存的,《点灯集》是赠予钟建老友,《后点灯集》是赠予郑雪峰兄,这两位何先生的朋友为何没有惠存呢?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还是读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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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30 12:54 | 显示全部楼层
      1. 手捧红书不住扬,真真假假满场狂。天安门下欢呼罢,识得人间有帝皇。(《接见》)
      ——当年场景,恍若眼前。惟其时德绪为极虔诚之中学生,不知红海洋中真真假假、有真有假,更没有也不敢有帝王类比之念。即此可见诗人不止于诗人中为“异数”(李经伦语),于当年学生中亦为“异数”也。又何诗有“西妃新导宫廷戏,广播频传样板歌。”(《在山区和平县“接受再教育”结束重返学院》)敢以“帝皇”“西妃”称说,其时有杀头风险,今人肯信乎?

      2. 石仔相携去打柴,清晨锦叔作安排。小童下岭如平地,老九弯腰逐步挨。(《九连山竹枝词》第四首)
      ——余英时先生为《后点灯集》作序,建议诗人尽可能添加注释,以免后人生“无郑笺”之憾。“尽可能”之说,妙。须知注有可注不可注之分。此诗“老九”当为可注者,“不知春夏有风波”(《《题庆辉兄所摄抚仙湖垂纶图》》)则断然注不得也。

      3.敲锣打鼓冻云开,不那寒宵圣旨来。任是山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红埃。(《九连山竹枝词》第五首)
      ——此诗作于1969年,德绪其时方插队于僻壤。一日中夜忽听得鼓锣震响,急急披衣出门,见得有十几人影冲寒而过,鼓声与欢呼声交替。欢呼者,有最新最高指示发布也。余英时先生称何永沂诗为“荒谬”时代之“诗史”,德绪可作证人也。惟左氏撰春秋,必不如此下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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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30 15:36 | 显示全部楼层
梅花山人 发表于 2022-8-30 14:21
欧先生,久见了,问个好先

好久不见,问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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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8-30 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梅花山人 发表于 2022-8-30 14:24
语虽浅白而著当时事,有竹枝风味,多刺

先生一语中的。何诗是在下喜欢的一类。可拍案可喷饭,读来过瘾。风花雪月,低吟轻唱,非我所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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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 07:48 | 显示全部楼层
4.人间日日苦梳妆,一入深山任我狂。绿竹沾珠风曳曳,清溪溅玉气昂昂。危崖几树云中翠,深涧何花石上香?夜静三杯寻梦去,医儒六九又何妨。(《入山》其一)
——“苦”字妙。此“苦秦久矣”之“苦”,非一时痛感,故曰“日日”。惟以最最革命、最最忠诚之面目示人,可避风险,故曰“梳妆”。“异数”违心,如何不“苦”。“六九”可注:“元制,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赵翼《陔余丛考》)“医”为五,作“六九”,诗语之变通也。

5.犬声苔石销魂酒,螺影松风待月人。近年颇厌红阳烈,来醉澄溪绿浸银。(《山居月夜》)
——如读“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然“销魂”“待月”已动声色。妙在“红阳烈”,一语点睛。1973年之作,过来人自不言而喻,惟后世必“只恨无人作郑笺”矣。

6.曾向南华怅落花,回头无岸道非邪。高峰翠绿柴如海,旧事萦回梦似麻。闲里偷忙九百句,苦中啜乐一壶茶。山门乐在书难禁,天地迷茫跃井蛙。(《离韶杂感》)
——诗人自注:南华指曲江县南华寺,九百句指美国英语教材《九百句》。第三句“柴”字出人意料,颇耐回味。满山翠绿,于诗人眼中只作如海柴火看,成材前程不知何在。生活于荒谬年代,其怅惘、迷茫之心理,即此一字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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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5 18: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欧德绪 于 2022-9-5 18:17 编辑

7.江湖夜雨壁灯黄,细品烟茶淡淡香。天下可忧无一事,庙堂有鬼有神皇。(《雨夜品茶抽烟读史戏作》)
——诗人自注问曰:“陆游诗云‘天下可忧非一事’,改‘非’为‘无’,亦一大发明?”德绪答曰:“妙,妙,妙!”“无”之因,乃庙堂有鬼、有神、有皇。天下事自有庙堂肉食者在,与尔等草民何干,不必忧也,更妄议不得。千古同此,至今不变。此诗作于1976年政局大变之前,不多日后,鬼、神、皇皆见真容,何诗可称预言诗乎?

8.演完出塞戏收场,一曲曾经动帝王。君去试看村外树,尚留忠字映残阳。(《路过乡村口占》)
——此诗作于1977年,虽已是大变之后,但禁区多数未开,故出塞戏应该不是古装戏而仍是样板戏,帝王也不是秦皇汉武。革文化命十年,八亿人民八个得帝王首肯之戏。村民演戏,既为娱乐,更为表忠。故诗接三四,帝王已逝,而忠字犹在。若非过来人,此诗或觉费解。

9.三十五年一转磨,东潦西倒枉蹉跎。偏逢帝业回光日,常听耶苏说教歌。大炼红心填白薯,又随赤脚舞银锄(赤脚医生)。江山不幸谁人幸,不会吟诗也乱哦。(《生日戏作》)
——诗语概括时代与经历绝妙。第三联指五八年全民大炼钢铁,三年大灾荒紧接其后,文革又随其后。炼红心,妙。大炼之举,争献红心也。填白薯,妙。充饥惟白薯,食白而献红,味之愈觉其妙。赤脚妙,银锄妙。赤双关红,银双关白,色相对而妙。赤脚舞银锄,行医者须学农于田头,与上联皆荒谬时代之特色,化作油味戏语,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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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8 09:48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兢兢战战彩云中,紫带环腰道转穷。书要自焚龙要捧,文人无骨可怜虫。(《咏某公》)
——此诗李汝伦先生有评点。李先生将文人表忠心分作有意与被迫两类,“后者可原,前者当诛,然为‘可怜虫’则一”。德绪以为将被迫者一概称作可怜虫,一棒打到太多人。何诗所指,当只是如某公一般有意媚上表忠一族。何诗《垂杨》有云:“愧我亦曾腰几折,有何本事笑垂杨。”或可为证。大多数人被迫讲违心话,其后痛定思痛,直起腰、昂起头者不在少数。由此想到北大汤一介先生。先生曾入“梁效”写作班子,晚岁撰《我们三代人》,多有反思。先生在提到“四人帮”时说:“如果严格地说应是‘五人帮’。”(汤一介著:《我们三代人》,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6年,第277页。)先生痛定思痛之彻悟,一语可见。

11. 双源洞里驾舟移,怪石嶙峋百态姿。曲曲弯弯闻笑语,低头总有昂头时。(《在肇庆开药物鉴定会期间重游星湖得诗一组》其四)
——驾舟游洞而得尾句,寓哲理,耐玩味。人难免有不得不低头之时,惟不能再不敢抬头。德绪怪论,人皆有两个头,一为吃饭之头,一为思想之头。吃饭之头,不得不低时,低也无妨。那年代,勒令低头时,皆强按而下,谁抬得起?思想之头则低不得,更弃不得。然吃饭之头昂起易,思想之头昂起难也。

12.锦石岩中眺锦江,源头清绝未能忘。九弯十转知何去,带得山花一路香。(《丹霞山锦江》其二)
——老杜有云:“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不忘源头之清绝,此锦江水清之因也。三四更进一层,因为不忘,故而不只是清,更将山花之香带去远方。有时髦语曰不忘初心,何永沂先生1983年即以诗语道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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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3 08:20 | 显示全部楼层
13. 依然碧绿水清清,不信人间有不平。沙软石圆鱼可数,风帆几点动诗情。(《又见武江》其一)
——诗人擅借题发挥。江边赏美景而动诗情,却先扯上人间不平事。江水清绿依旧,游鱼可数,远帆点点,风也平水也平,由此而“不信人间有不平”,借题发挥而有顺理成章之妙也。由此亦可见,诗人之诗情时时牵连人间不平也。

14. 中秋信步踏郊泥,过了虹桥傍小溪。水静无妨花影乱,酒狂恐负月仙迷。半头白发知谁种,满眼清光欲我题。道是乘风飞便去,桂香飘处草萋萋?(《中秋信步》)
——漫步中秋月夜,满眼花月可赏,然诗兴起处,却是人到中年的慨叹。读颈联不由想到“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读尾联更有“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之感觉。“半头白发知谁种”,前人之所未道。白发半头,是岁月无情留痕,是因我多情而生,抑或同为种发者?无尽感慨,在此一问。

15. 年当不惑尚迷痴,读得书多不识时。一自心关尘世事,懒将风月入吾诗。(《整理诗稿有作》其二)
——心关尘世事,此解何诗之钥匙也。诗人另有《论诗打油》云:“宇间何处不诗材,上至蓬莱下草莱。我本无心关政事,谁知政事迫人来。”“政事”即“尘世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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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17 07:1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欧德绪 于 2022-9-20 12:09 编辑

16. 新春酒醒笑赢输,长醉难能且鲁愚。洗尽铅华心转淡,望穷银海气容舒。厌观著意精雕景,爱读无须甚解书。得气伤先花落去,年年缘木枉求鱼。(《新春酒醒》)
——诗人自注:“黄仲则有句‘万事都伤得气先’”。酒醒而自嘲,清醒不如长醉,聪明不如鲁愚。“爱读无须甚解书”,化用出新,成拍案妙语。那些个指令要读,要深刻理解之书,虽是不花一钱,一本一本发至手中,真不知有几人会读,何人会爱。

17.四季轮回独爱秋,清凉玉宇复何求?浅斟乌龙香书卷,唤起银蟾浸小楼。夜里青灯原有味,雨中红树本无忧。乱忙偷得闲一阵,又向诗园作梦游。(《秋日述况》)
——茶书同香,邀月小楼;青灯有味,红树无忧。秋夜引诗梦,“不挥闲涕泪”(《感事集定庵句》)。此闲吟诗,在诗人集中多乎哉不多也。然颔联虽闲趣浓浓,颈联“原”“本”却隐含“涕泪”,“偷得闲一阵”未真忘“闲涕泪”也。

18. 飘摇风雨耻争怜,老干形枯未记年。哀莫大于心不死,又生新翠薄云天。(《题风雨竹图》)
——“哀莫大于心不死”为聂绀弩先生反意出新之名句。引今人古人佳句入己作,为何诗一绝。《点灯集》与《后点灯集》中此类诗例比比皆是。何永沂先生自称为借用法。其《入世渐深诗渐浅》一诗小序云:“此乃陈永正兄佳句也,借来一用,用后即还。”其借用法大致有三。其一为原封不动,借入己诗,有融合无痕之妙。“哀莫大于心不死”,非熟读聂诗者,不看注,有谁知为借用。其二为改一字而新意别出。聂绀弩有句“万众归心吻地皮。”何诗《杂感》借作:“半生一事堪惆怅,万众违心吻地皮。”“归心”作“违心”,一字之改,见得时代与人之不变与变。时代已变,但万众吻地皮未变;万众吻地皮未变,但其心已变矣。其三为改头换面变己诗。此借法何诗中最多。《题八仙图》云:“白日依山河入海,问君能饮一杯无。”老幼传诵的千古名句,忽然变作意味深长的何句,明抢乎,暗偷乎,不由人不叫绝。诗人更有《夜读遣怀》一律:“漫道天涯共此时。梦宽路窄有谁知。年来诗与人俱老,江去霞随鹜并飞。尚可梅边吹玉笛,不期亭壁画吾词。明天月色当如旧,且上名山问酒旗。”八句遣怀,无一不是借自前人,妙手改装整容。何永沂之借用法,另有一自我评说:“窃书窃句不称偷?答道天凉好个秋。”(《〈永沂集联〉自序诗》)陈永正先生评点曰:“驱使古今诗人奔命不暇。”如此随心所欲,借句古今诗人,抒胸怀、浇块垒者,恕德绪寡闻,未见有可争胜于何先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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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0 12:11 | 显示全部楼层
19. 君问十年事,文章地下灵。于世一无用,为儒例合轻。(《述况抒怀集两当轩诗》其一)
——集句亦何诗一绝。集句也是借用,句句皆原封不动借来,合成己诗。诗人还有花样集句,或曰半集句。其《赠周退密老》诗:“草庐身老拟神仙,顾后瞻前二百年。能使忧忘惟浊酒,可知情在剩吟笺。不随狂俗违心赏,屡把谐诗著意怜。灯火阑珊浑不倦,许吾观史咒无前。”四联上句皆集自周诗,下句为己出,承接组合,天衣无缝,妙不可言。

20. 谁遣龟蛇锁大江,天苍苍接野茫茫。可怜昨夜虚前席,竟认雄狮作小羊。    念罢南无阿弥陀,台风挟势雨滂沱。夜深胸翳无灵药,起读文山正气歌。(《咏史》二首)
——此两首绝句作于捌玖年端午节前。由此特定时间,“竟认雄狮作小羊”“起读文山正气歌”便不用猜疑是何意。

21. 天音鸟唱欲销魂,到此凡仙一界分。云绿泉青山壁翠,直教人悔软红尘。(《登山途中口占》)
——尾句“软”字,骨软也。“寻常新白发,看花陆续软红尘。”(《五十九岁生日戏作》)两诗“软红尘”意同——骨软于红尘也。“看花陆续软红尘”,暗用刘禹锡《戏赠看花诸君子》典:“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看花诸君,皆谄媚权势者也。诗人《读诗一得》云:“天下何忧不软也,诗人硬骨本无多。”亦可证“软”为“骨软”。又,贺苏评聂、熊、何诗云:“读他们的诗,可治文人软骨症。”(《点灯集·各家评语》)亦可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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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3 15:58 | 显示全部楼层
22.惊雷万物苏,却失梅亭箸。浇菜正其时,后园花满树。(《惊雷》)
——将三国“青梅煮酒”故事化作一绝,妙。“惊雷万物苏”,此乃自然规律,人之惊醒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时势却容不得人一展清醒之姿,掩耳失箸,作恐惧之态,种菜浇园,行农人之事,此古人避祸求安之计。惟此故事演义至今,今人闻雷而惊,苟安后园,为一时之计抑或常态如此,言外无尽意味。

23.回光奇景恰逢之,海线山涯共此时。古道渔歌能唱晚,一枝铁笛几人知。(《题作》)
——“回光”二字须参诗人别句解之。其《生日戏作》云:“偏逢帝业回光日,常听耶苏说教歌。”

24.死去依然大帝皇,阴间列阵凛冰霜。秦公终乏存尸术,徒羡阳兵护冢堂。(《咏西安秦兵马俑》)
——生重亡轻,应是常理,惟帝王最不守此常理。三四暗讽,恐伤及无数真心吻地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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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5 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25.你是何人我是谁,早非亚子献章时。昔时朋友今时帝,万众归心吻地皮。(《集聂游戏》)
——诗中四句皆集自聂绀弩诗。诗意直白,不多说,只说第二句柳亚子赠诗毛主席事。柳1945年《十月七日毛主席书来有尊诗慨当以慷卑视陈亮陆游读之使人感发兴起云云赋赠一首》云:“瑜亮同时君与我,几时煮酒论英雄?”将毛主席与己比作周瑜跟诸葛亮,比作曹操跟刘备。1945年《沁园春次韵和毛润之初到陕北看大雪之作不能尽如原意也》云:“君与我,要上天入地,把握今朝。”1948年《次韵答贺澍兄朱舜华姊伉俪沪上》云:“柳南毛北吾何愧,列诰斯谟世共尊。”1949年《为韦江凡题〈故都缘法〉册子二首》云:“除却毛公须柳公,纷纷余子虎龙从。”处处将自己与毛泽东相提并论,实足一狂傲之士。鼎革之后,毛泽东作《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1950年11月)词云:“颜斶齐王各命前,多年矛盾廓无边,而今一扫纪新元。” 颜斶典出《战国策》。颜斶乃一善辩狂士,齐王命他上前时,他敢命齐王上前。齐宣王一向广纳学人,允许各学派自由议论,故其虽不悦颜斶无礼冒犯,最终还是接受颜斶士贵君轻之说,以礼待之。但毛泽东用此典故,却是明明白白告诉柳亚子,你不是颜斶,我也不是齐王。齐王与颜斶互命来前之年代已一去不返。毛对柳,看得很透;柳对毛,却是误认秦王作齐王,误得太离谱。

26.公文押韵尽陈词,假古充新废电池。多向神台呼万岁,几人识得性灵诗。(《读诗偶感》)
——诗人自注:第二句见钱锺书《宋诗选注·序》。锺书先生说:“这类作品仿佛走电的电池,读者的心灵电线也似的跟它们接触,却不能使它们发出旧日的光焰来。”诗人借锺书先生电池之喻,嘲讽网络颂诗陈词滥调,毫无新意、诗意。一个“多”字,为网络押韵公文泛滥之现状。

27.打油诗是救心丹,块垒全消免结癌。保命最宜多笑笑,不平且付笑谈间。    当年何处望神州,雅士纷纷赋打油。思深痛定不言痛,万种荒唐好个秋。    秦坑秦火两悠悠,一片晴天尚可偷。方家多道温柔好,我爱诗真略带油。(《打油三首论打油》)
——诗人常自称己作为打油。其《白话杂感》(其一),更将己诗全归为打油:“有诗一千首,多是无釐头。白日正襟坐,夜归打打油。”其讨序于李汝伦先生曰:“知兄病惫,常不忍开口,好在诗有油味,可博一粲,有利于病。”(《点灯集·序》“有利于病”可作诗人打油之旨看。其语双关,于病中友人,或可博一笑而轻松病体;于世人,则心病、骨病、遗传病种种,皆有“笑”治之效。诗人另有一诗,直说为何打油:“坛上无端风马牛,硬将嬉笑作温柔。杂文战法聊斋笔,词客何尝忌打油。”(《闻“聂诗温柔敦厚”戏作》)打油者,嬉笑怒骂,杂文为诗也。又,诗人亦称己作为狂诗:“感君情重逢秋日,书我狂诗十二章。”(《诗谢侯井天先生手书拙作相赠》)为何作狂诗?诗人曰:“只有狂诗能咏史,从无皇帝不归天。”(《“清梦楼”杂诗》)而诗人自为狂人,有诗为证:“医诗文却知吾大,不作人间第二流。”(《不作人间第二流》)油诗兼狂诗,此何诗之不二标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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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5 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28.风云变幻大皇旗,人事凭神说是非。举国曾欢烹巨蟹,低头又见小蟛蜞。(《咏史》)
——此诗作于1997年。德绪妄改尾联二字,或可充得诗人新作:举国曾欢烹巨蟹,低头无数小蟛蜞。

29.思维理顺破茫茫。轻摘乌纱出庙堂。国士无多君又去,谁来风雨说苍黄。(《悼李慎之》)
——李慎之先生,二十世纪下半叶中国自由主义思想的代表人物(百度语),一个敏感人物。“顺”者,由惑而悟;“破”者,脱桎梏而自由。“轻”者,风轻云淡,无官一身轻也。但,“顺”可视作叛逆,“破”早列为禁区。摘去乌纱,逐出庙堂,先生“轻”之。先生之思想、之遭遇、之风骨,皆可从前两句读出。又,此诗标点依《后点灯集》,首句句断。(以下引诗同此)《后点灯集》中七言首句少有不句断者,五言则少有句断者。《点灯集》中五七言首句皆依惯例用逗号,选录于《后点灯集》者,除五言只一首改作句号外,七言大多改为句号。可见何永沂先生编《后点灯集》时,已视诗之首句独立成句者多。如此标点,德绪尚难认同。

30.樽前不唱寿无疆。但祝年年报健康。八十楚翁狂气在,尚能使酒骂秦皇。(《贺熊鉴老兄八十大寿》)
——尾句写楚翁狂气如画。“使酒骂秦皇”,凡“风雨同舟五十年”(《赠温雄》)者,必拍案同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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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5 17:07 | 显示全部楼层
31.清奇瘦骨气如山。国事何堪袖手看。医者当然讲真话,我还三字祝平安。(《会后午宴上蒋彦永医生有赠》)
——三字祝愿,令人窒息无语。讲真话,有风险,国事之不堪可知矣,讲真话者之风骨可知矣。

32.真是天凉好个秋。好秋红叶满山头。诗人尚未称皇日,也唱霜天竞自由。(《车过“岷江源头”红叶漫山慨然得句》其四)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此名句老少传诵,谁人不知。化入诗人笔下,别样意味,尽在言外。何永沂先生另有两句诗“年来心事知谁会,笑许油诗讽祖龙” (《归来感赋》),或可视作诗人之自解自评。刘世南教授作《后点灯集》序云:“今读《点灯集》及《后点灯集》,乃知天下诗可如此作。”德绪曰:借题发挥,意在言外,何诗之绝妙处也。刘教授“如此”之意,或有在此乎?

33.西湖歌舞不须休。闲倚雕栏树正秋。麻醉神经能止痛,此行慵说岳阳楼。(《楼外楼戏作》)
——第三句大白话妙,医生行话点睛,“戏作”油味顿出。尾句用典妙,楼外楼岳阳楼,断非一楼。常入前楼者,有何痛感;惟常说后楼者,痛不能已也。如此“戏作”,实为沉痛慨叹,又何“戏”之有,何“油”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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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5 17:07 | 显示全部楼层
34.晨钟警世破红尘。山涌滔滔似海云。醉眼问猴猴不语,当年谁是摘桃人?”(《昔游峨眉山补作七绝一首》)
——问猴不问人,岂人多妄言竟不如不言之猴乎?

35.六合苍茫钓什么?忽传世外太平歌。修到泥雕兼木塑,何曾春夏有风波。(《题庆辉兄所摄抚仙湖垂纶图》)
——为一照片题诗,借题发挥,无过于此。“泥雕”“木塑”,既为自嘲,亦嘲尽世人。惟尾句“血典”,当有注而注不得也。

36.梦到登坛自一家,却无学历着袈裟。道场惯听符驱虎,饭局不堪杯映蛇。仰大写人风骨峻,观前朝史木心麻。平生多少轻言语,幸免官门请饮茶。(《人日自嘲》)
——其自注云:“‘平生不敢轻言语’,唐寅《画鸡》诗中句。”又点灯书屋主人评:“‘吃苦茶’,‘吃讲茶’,‘请饮茶’,都是有中国特色的茶文化。”德绪曰:诗人之“幸”缘于“轻”,轻者婉也。若作多少“直”言语,恐早无此“幸”。又,诗人果始终能得此“幸”,则亦天下之幸,非诗人一己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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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25 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德绪饶舌,选说何诗36则,就此撰一绝为结:
拍案问猴拂史尘,风诗不灭说风云。点灯集展灯明处,识得何郎有骨人。
拍案者,德绪读何先生“问猴”诗而拍案也。先生诗见上第34则。“何郎”者,先生自称也。先生有句曰:“惭愧何郎三度过,尘心依旧负清江。” (《飞来古寺口占》)
再仿先生诗打油一个:
平平仄仄仄难平,死死生生死复生。谁是佳人谁是贼,底时风雨底时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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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30 15:48 | 显示全部楼层
或许诗就要这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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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9-30 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观象台 发表于 2022-9-30 15:48
或许诗就要这么写。

我也这么想的。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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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5 23:4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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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6 18:50 | 显示全部楼层
观象台 发表于 2022-10-5 23:43
不知版主帖子是否可以转载?当然会注明作者。

可以。谢先生垂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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