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山庄的谜团（古龙式江湖悬疑中篇小说 九）
章兆麟
九 今天的汤为什么是红色的？ 一早醒来，柳依依就看见叮叮笑着进来。
她想起昨晚她装神弄鬼，便不想理她，低头去穿衣服。
“怎么，柳女侠还在生我的气？”叮叮朝她做着鬼脸。
柳依依抬头望着她：“昨晚，是不是桃花仙子让你来试探我的？”
“不，是我自己，我想试试你是不是真的柳依依，当然我还想见识见识凌霄剑究竟有多厉害，能不能快过仙子的桃花钉。”
柳依依一愣：“那你现在已经见过了。”
“可你还是快不过仙子的桃花钉！”
柳依依怔怔地望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叮叮笑了起来，笑得很迷人，“我跟你说过，我是个下人，端茶递水的……”
“你不象是个下人！”柳依依打断她，她实在有点讨厌叮叮笑的模样。
“哦，为什么？”
“我不知道，反正这是我的感觉。”
叮叮又笑了：“你也一样，也不象是个柳依依！”
柳依依一愣：“为什么？你还是不相信我是柳依依？”
“对，至少吴妈是这么说的。”
“吴妈？她凭什么？”
“你以为你凭一招‘冲天一怒’就能算是柳依依了？”
“难道不是？”
“错，至少不全是！”
柳依依有点愕然地望着她，半晌没说话。
“是不是被我说对了？”叮叮有点得意地望着她。
“错！”柳依依突然大声地说。
“为什么？”这回是叮叮愕然了。
“因为我本来就是柳依依，我不需要很多理由！”看着叮叮在怔着，柳依依又厉声地问她，“我问你，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吴妈。”
“吴妈？”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对，而是很不对，因为那招式太狠毒了。”
“狠毒？”叮叮歪着头又笑了，“柳女侠，你的招式不也同样狠毒？昨晚要不是吴妈，我已成了你的剑下鬼。”
柳依依哑然，这个叮叮，嘴上的功夫不亚于剑上的功夫。
半晌，柳依依又问她：“你是什么时候进山庄的？”
“我本来就是在山庄长大的嘛。”叮叮又笑了。
“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呆在鬼地方？”
“因为我想学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功！”
柳依依一怔：“你想学桃花钉？”
“为什么不想？它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功夫！”
“可它也是世界上最邪毒的功夫！”柳依依大声地说。
叮叮很不屑：“什么邪毒不邪毒，反正能杀人的功夫都是好功夫！”
“你……你简直是个小妖魔！”柳依依愤怒了。
“你又错了。”叮叮不但不怒，反而笑了，依然笑得很美。
柳依依不悦：“你笑什么？”
“我笑你有的时候又很不聪明，因为我根本不能算是小妖魔，我只是个小小的下人。”
柳依依杏眼圆睁：“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叮叮也瞪起了眼：“你以为我来见你？我来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今天是七月七日。”
“今天是七巧节？”柳依依一愣。
“对，七巧节，你是不是想起了五年前……”
“对，五年前，桃花仙子杀害了我全家，今年的七巧节就是这个恶魔的死期！”
“可你是否知道，柳梦龙本来就该杀！”
柳依依愤怒地：“你……你在说什么？！”
叮叮歪着头笑笑：“我说什么，你也应该知道，因为柳梦龙本来就不是个好人，他是个负心汉，是个坏男人，而且，仙子杀掉的另外几个也是……”
“你……你这是胡说！”柳依依气得脸色都要变了。
“我没有胡说，这是事实！”叮叮这回没有笑，说得很认真。
“你这是听谁说的？”柳依依瞪着她。
“我……我听吴妈说的……”
“叮叮！你又在说什么！”吴妈进来，打断叮叮，冲着她吼着。
叮叮望了望吴妈，低下头，不再说话。
吴妈把手里端来的一碗汤放在桌上。
柳依依走过来，望了望桌上的汤，转过头，大声地问吴妈：“为什么又是汤？”
吴妈冷冷地望着她，还没说话，叮叮就抢着说：“你错了，不是汤，是毒药！”
“叮叮！”吴妈又在责备叮叮。
柳依依一愣，望了望汤，又问吴妈：“今天的汤为什么是红色的？”
“而且还有一股难闻的腥味对不对？”叮叮俏皮地说。
柳依依默然。她的确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难道这真是毒药？
“怎么，不敢喝了？”叮叮又在笑着，“可你要是想今晚见到仙子，就必须把它喝下去！”
“为什么？”柳依依不解地望着叮叮，又望望吴妈。
“不为什么。”叮叮狡黠地眨巴着眼，“你要怕死就别喝。”
柳依依愣了一会，突然，端起汤，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好，好，看来你真像柳梦龙的女儿柳依依！”叮叮拍着手，在笑着，笑得很迷人。
吴妈也愣愣地望了她一眼，突然，转身走了出去。
柳依依一人出了房间，来找苦生。
她想问苦生那枯树枝的事。既然东方楚楚不知道枯树枝的事，那一定是苦生干的！
因为山庄里已经没有别人，吴妈不可能，她阴阴怪怪的，而且，她似乎仍在怀疑她；叮叮也不可能，因为，她觉得她已越来越像个“小妖魔”了！
她见到苦生的时候，苦生在院子里劈柴。他仍是没有理她，连头也没有抬。
柳依依望着他愣了一会，突然拿起一根柴，看着，又闻了闻。
“它不是桃树。”苦生突然说，还是没有抬头。
柳依依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看它是不是桃树？”
“因为这里是桃花山庄。”苦生望了她一眼，脸上木然无表情。
“我不明白。”
“因为你进山庄还没有看到桃树。”
“对，更没有闻到桃花的香味。”柳依依有点愣，这个苦生仿佛知道她的心思。
苦生又低下头去，没有理她。
柳依依又问：“你知道山庄的桃树在哪？”
“不知道。”
“你知道桃花仙子练功的地方在哪？”
“不知道。”
柳依依有点受不了，一会，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进山庄的？”
“快五年了。”
“五年？那你一定见过桃花仙子了，她现在……”
“我还没有见过仙子。”
柳依依怔住了：“什么，你都还没有见过桃花仙子？”
苦生这回抬起了头：“除了吴妈和叮叮，没人见过仙子。”
柳依依望着他愕然不已：“那……那山庄里就没有其他人见过桃花仙子？”
“有，可都死了。”
“都死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凡是见过仙子的人都必须死。”苦生又低下头去劈他的柴。
一会，柳依依问他：“那你能在山庄留下来，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桃花仙子？”
苦生没有理她，一心劈他的柴。
柳依依望着他，忽然觉得头痛起来。她捂住了头，可似乎越来越痛，而且眼也有点发胀。苦生抬起头，有点惊讶地望着她。
“柳依依——”
突然，柳依依听到有声音在叫她，一种怪怪的隐隐约约的声音。
柳依依一愣，循着声音望去，却并不见有人在叫她。
“柳依依，你在哪？”
她听到更清楚了，的确是有人在叫她，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再循着声音望去，似乎看见有一个女人站在远处，可她看不清，她觉得自己的眼睛看东西有点模模糊糊。
柳依依愣了一会，那声音又在叫她。
柳依依头又痛了起来，她捂住头，双脚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那声音一直在前面引着她，柳依依却看不见人，只是有点茫然地随着声音往前走。
柳依依被引着来到了一个大院落里，那声音突然没有了。柳依依停了下来，四处看着，院落的正中有一间很大的房子，门是开的，门的两边的是高高的围墙。
奇怪的是，这里所有的门、窗、台阶、围墙，以及屋檐下吊着的灯笼都是黑色的，只是屋檐下挂着的黑匾，上面的字却是白色的。
可柳依依睁着眼，却看不清那是什么字。她眼里似乎有一股泪水在挡住她的视线。
“柳依依——”突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是从黑屋里传出来的。
柳依依愣了愣，随着声音向黑屋走了进去。
尽管门是开着的，里面却仍然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她只是觉得这里很大，比那放棺材的房子还大，两边似乎也没有房间；而且越往里走，越感觉有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
“你是谁——”
突然，有人在问她，而且，这已不是刚才叫她的声音，而是一个显得有点苍老的声音。
“我是柳依依。”柳依依一惊，黑暗中，她只闻声不见人。
苍老的声音说：“不，你不是柳依依。”
柳依依一愣，刚要说话，突然，头又痛起来，她捂住了头：“你……你又是谁？！”
苍老的声音在冷冷地说：“你猜猜，我是谁。”
“我……我猜不出……”柳依依头痛得更厉害了。
“你连我都猜不出？”
“我……我真的猜不出。”柳依依头已经有点晕呼呼的了。
“那好，我告诉你，我是杨盈盈！”
柳依依大骇：“什么，你……你是杨盈盈？！”
“对，我就是‘悬壶济世女菩萨’杨盈盈！”
“不——”柳依依突然冲着黑暗的里面大声地叫着，“你不是，不是！”
苍老的声音冷冷地笑着，笑声冷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
柳依依捂住头，全身在颤抖着。
一会，又有一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在说：“你猜猜我又是谁？”
“我……我不知道……”
“我是柳梦龙！‘冲天一怒凌霄剑’柳梦龙！”
柳依依又是一阵惊骇，颤抖着惊叫：“不，你不是！你们都不是！！”
“你错了，我的确是柳梦龙，你要是柳依依，怎么听不出我是柳梦龙？”
柳依依仍在大叫着：“不，你……你们不是都已经死了？！”
“对，我们的确是死了，是被桃花仙子这个恶魔杀死的！”
柳依依全身抖得更厉害了：“那……那你们是……是鬼？！”
“对，我们是鬼，是一对冤鬼！”说着，那苍老的声音发出几声冷笑，刺人耳膜的冷笑。
“不，我还是不相信，你们怎么……”
“那好，我让你看看我们究竟是不是柳梦龙和杨盈盈！”
柳依依一愣，忽然，黑暗的屋子顶上亮起了一盏小油灯，一瞬间，屋子里便弥散着油灯的绿幽幽的微光。灯下出现了两个武林人士装束的中年人，一男一女，僵直地站着，惨白的脸，头发披散下来，脸上和身上满是血污……
“啊——”柳依依狂叫一声，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脸。
她不敢看。她害怕极了。
突然，那一男一女向她走过来，她听见那女的在问她：“你抬头看看我们，我们是不是杨盈盈和柳梦龙！”
柳依依仍不敢看，全身仿佛像筛糠一般。
那女的厉声地在问她：“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我……我……”柳依依往后退着，语不成声。
那男的也在问她：“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偷学到我柳家剑法的？”
“不！我……我没有……我不是偷……”
“你究竟是谁？”
“我……我是……我是柳……”柳依依说着，突然，头剧烈地疼起来。
“啊——”她突然大叫一声，抱着头猛地朝门口跑去。没几步，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她是被一块石头绊倒的！她的头被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一刹时，她觉得天旋地转，一股血气直往脑门上冲。
“你快说，你是谁……谁……”模糊中，她似乎听见那男的还在问她。
半晌，她忽然觉得头不痛了，周身的血气仿佛通畅了许多！
她愣了愣，忽然猛地一跃而起，抬手就要去拔剑，猛然间，她发现那盏绿幽幽的灯不见了，两个血污的人也不见了！屋子里又是黑洞洞的一片。
“你们是谁？你们在哪？快出来！”她不知哪来的胆量，挺着剑，大声地喊着。
半晌，她又听见了那男的声音：“你不是柳依依。”
“我是柳依依！”柳依依大声地，“如假包换的柳依依！”
半晌，那女的声音在说：“那你为什么不认我们？”
“因为你们不是杨盈盈和柳梦龙！”
“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有鬼神！”
“可我的确是杨盈盈，他也是柳……”
“不！你是桃花仙子！你骗不了我！你快出来，你这个恶魔，我要替我的父母报仇！”柳依依激动起来，手上的剑也在颤抖着。
寂静，好半晌没有一点动静。突然，黑暗的里面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柳依依一愣，她听出了这是叮叮的笑声。一会，里间突然亮起一盏昏黄的油灯，随着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柳依依看见叮叮不知从哪钻了出来。
“好你个柳依依，你果然厉害！”叮叮笑着说。
柳依依用剑对着她，怒目而视：“又是你，你为什么老要捉弄我？”
“你可冤枉死我了，小女子可没这个本事。”叮叮狡黠地眨巴着眼。
“不是你，难道是吴妈？”
“不，不是，是……是仙子。”叮叮闪烁其词。
柳依依又挺起了剑：“她人呢？”
“走了，她早已经走了。”
柳依依怔住了。一会，她问叮叮：“刚才是不是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我？”叮叮又是一笑，“你又高抬小女子我了。”
“那是谁？”
“没有谁，而是自己喝了那汤。”
柳依依又是一愣：“汤？你是说那汤里有毒？”
叮叮又是一笑：“别怕，那不是真正的毒药，要不了你的小命。”
“那是什么？”
“迷药，一种能让你神志不清的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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