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5）琴儿

沉烽

1、

深夜里又有人闯进了房门
惊醒后我见到一个粗豪的大汉
他的衣衫有些凌乱
在这里应该是一种自然

但他惺忪的表情里面
却有些和这个粉红的夜晚
很不相称的恼火：“他妈的
都快五更了，还吹！

还让不让老子睡觉？”
叫骂声衬着虬劲的扎髯在抖动
这一次那应该并不是易容
我看见琴儿就坐在我的床前

吹着笛子在流泪
她竟然还在吹，音乐的声音
就象一条小河，在秋天的里面
载着落花，飘着落叶，流着凄清的冷

2、

女孩儿的楚楚可怜
让我忘记了愤怒的大汉
于是我起身也只是为她
轻轻拭去了泪痕，为什么还要哭呢

说出的却是
“你怎么，还没有睡？”
泪珠象是珍珠，更加纷纷坠落
终于打断了音乐，却仿佛另有一种声音

带我回到了被人惊醒的梦境
那掀开了面纱的女孩
就在刚刚的梦中，其实也在流泪
她说：“十三，我好想你

为什么你不来找我
你在哪里，做些什么
还记得我吗？”话语没有声音
但却流动在心底，就是我又被惊醒的梦

3、

最初送我入梦的音乐
就是女孩儿的横笛，她叫琴儿
已经十七岁了，她说自己
是卖艺不卖身的，但是到了明年

十八岁的时候
如果还不能挣到足够的身家
也许就会破身了，因为她是
干妈收养的孤儿，干妈收养她

是因为她说琴儿，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
那时她还很小，只是一个弃婴
所以关于自己真正的身世
她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在懂事以后

被干妈告诉了这么多
那是为了让她明白，如果不是干妈
那么她就应该，早已是一抔黄土下面
很容易就会破碎的白骨，因为她会死得很小很小

4、

所以她必须报答干妈
而干妈并不稀罕什么
甚至并不怎么喜欢有钱
因为她已经有了很多很多

她说自己最喜欢的
其实是将来有人能继承她的名头
夜来香！就在几十年前
那其实是一个响彻江湖的名字

一点不比那些绝世大侠们逊色
甚至很多的大侠
都是因为她才变成的大侠
或者再也不是大侠……

但是现在她已经老了
而“长生殿”给她的感觉
就已经非常没落，她很不甘心
但是除了琴儿，她也看不到别的希望

5、

说着说着，琴儿就哭了
“但是，但是我不想做
干妈为了培养我，让我读过很多书
我知道那不是一个好女孩儿

应该做的。我想，我想做……”
她说不下去了，泪珠
顺着那声音的停顿
一颗又一颗，坠落在我的手臂

我想松开自己轻轻
握住她的双手，却又害怕女孩
更加伤心，更加难过
最终只有，轻轻把她揽在怀里

抚摸着那些长发
那样的光滑，像是温暖的丝绸
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让我的心在动，我想，我想要

6、

女孩却轻轻推开了我：
“干妈说您很有钱，我觉得
我觉得您，不只是有钱
如果，如果你是真的，很喜欢我”

这些话似乎，费了女孩很大的力气
她的双颊再一次变得绯红
还有些娇弱的喘息
更加令人迷醉，但是她说

“如果您是，真的很喜欢我
那么可不可以为我赎身？
否则，就到明年的这时，再来找我
因为……姐妹们告诉过我

她们说有些事情
如果想要坚持，就一定要守住
不然陷了进去，就很难说，还能脱身
尤其是，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

7、

那声音似乎已经听不见了
但是我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我已经说不出话语
我很怜惜这个女孩，但是我并不看好

她的前途
即使我现在就为她赎身
但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她也不会耐得住寂寞，对此

其实我很有经验，就在我的龙门镖局
已经有过很多这样的女孩
我为她们赎身的时候
有的也还清白，但是我并没有多少时间

也没有很多精力
可以照顾她们，或者是为了她们
安排一个满意的归宿，后来她们大多也就自己走了
有很多就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

8、

而她也许会并不一样
但我对此也没有任何把握
并且我还要去寻找
镖的主人，所以在这时

我不方便为她赎身
况且我的身边，此刻也没有银两
也不知道明天
那些银两还在不在那里，或者

是不是还属于我
于是我也只能，对她轻轻的安慰
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但是似乎，女孩早已听过很多

她的表情有些失望
却也并未对我表现冷漠，我能看出
她的确还是一个单纯的女孩
于是我也为她，作出了自己的许诺

9、

但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
能不能兑现那些许诺
这一类的诺言，其实也有过很多
很多都不曾兑现，但是它们的意义

有的往往就在
当你说出的时候就已经实现
很多时侯，很多的人们
很多的心情，更多的需要

其实并不是那些
遥远的兑现，而就是你，此时此刻的许诺
就是那一瞬间的感动
有一些感动，其实就已经足够

因为你们彼此
都知道那是一种，并不确定
如我也不会例外
因为镖师才是我的职业，而情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