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乡

沉烽

1、

仿佛我还能想起

小男孩在路上的模样

他的急性胃炎

还没有彻底变好

但是回老家的诱惑

却比什么都重要

其实他想要的

不过是一只蝈蝈

外加一只蟋蟀

还有一些蚱蜢

然后还会有很多

取决于我们

还会不会去爬山

会不会走进田野

还是就在

那老人的身边

看着看着

看他像一个婴儿

躺在炕上，却长满了胡须

长满皱纹

也不会哭了

2、

而这时已经是深夜

蟋蟀又开始鸣叫

溅起了泡沫，村庄仿佛

已经沉入水底

只有我漂浮在水面

幻想着徒劳的拯救

其实并不需要

在田野上我们不曾见到人群

也没有捉到蚱蜢

那一只蝈蝈

也还躲在，未知的山坡

今天就不曾结束

于是我应该为他

完成一个心愿

不过是角落里面

那已经开裂的墙皮

声音就从，缝隙中传来

轻轻的一拍

突然就会变得寂静

也会有人惊醒

3、

之后彻夜的辗转

守护着瘫痪的老伴

然后在十月的

燕山谷地

升起清晨的炊烟

让那些疲惫的老屋

散发着旧日的相片

那佝偻在灶堂的身影

模糊了你的眼神

4、

小男孩却已经醒了

他总是这样，不合时宜

像是过早的入睡

让我们消失的那些话题

伴随着初生的阳光

又在清冷的庭院，升起

想要说话的人

这时却早已经离去

他在路上，开着卡车

今天是去天津

还是继续的南口

看着长城上面的游人

也会想起自己

曾经登临的过去

而顺着国道，青春已远

顺着国道，秋风吹过那些

起伏的皱纹，哥哥

什么时候你才能还清

嫂子手术的欠款

什么时候才能

带着自己的盟盟

再去一次长城

去一次天津，再去看海

5、

起风了，电话却没有打通

妈妈说我想告诉你们

其实不用这么早就来

而：“豆豆来了吗？”

他还在邻村的姥姥家

如我甚至都可以不来

就在院子里的，水槽边上

洗着瘫痪的床垫

想起，多年以前的井边

夏天的河畔

妈妈你还在吗

我为你把今天洗白

明天，你就还要继续

——起风了

吹过庭院的果树

这是一个大年

相对于它们

弯曲的枝干

谁还要挺起自己，苍老的背

6、

但是我的爱人

还是个年轻的母亲

如果打扮起来

也还像是个女孩

我十七岁的女孩

戴着一顶，洁白的草帽

多像是一位公主

当她站在那里

院子里的花儿就开了

小男孩就像，是一只蜜蜂

追着她飞呀飞

飞到也不愿午睡的山坡

山坡上面，那些渴望进城的蝈蝈

全部都在等待

7、

但是在城市的深夜

蝈蝈也开始鸣叫

其实它只是在振动自己

想飞的翅膀

但是它并不会飞

只是渴望自由

我们把它

养在了矿泉水瓶的里面

却在回城的路上

也没有见它

有过任何激动

也许它以为自己

只在做一个梦

进城多像是一个梦

但是在夜里

梦就醒了

“我想畅饮的星光和露水在哪里？”

“睡吧”，我说

明天我们给它一些水

小男孩就睡着了，他梦见

一片汪洋

“爷爷，我想要贝壳”

“爷爷你看——

这是爸爸从海南带给我的”

“爷爷爷爷！你怎么老不说话！”

2004.10.07

太阳梦·冬雪心

唯愿花常绽，莫要落花残，只愿太阳不落山，送友诗漫天····祝福快乐天天！